著名策展人汉斯·乌里希·奥布里斯特曾发起过一个名为AUP(Agency of Unrealized Projects)的项目在线配资平台注册,专门收集那些因种种原因未能完成的艺术作品,并将它们展出。奥布里斯特指出,建筑师的未完成作品常常能成为展览的一部分,而艺术家的“烂尾作”却很难有机会公之于众。
作品烂尾的原因千差万别,其中最常见的原因是资金不足。就像建筑项目会因资金短缺而停滞,艺术创作也有时面临类似困境。如今,大家崇尚执行力,赞美那些为了完成作品而妥协的创作者,但艺术界却总有一些珍贵的作品静静地反对效用至上的思潮。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或许会知道大卫·林奇的《沙丘》,但这部改编自弗兰克·赫伯特的经典科幻小说的电影,最初并非林奇的构思。
展开剩余84%假如《沙丘》按照原计划拍摄,电影本会是一部由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导演奥森·威尔斯、摇滚明星米克·贾格尔、演员大卫·卡拉丁主演,配乐由前卫摇滚乐队Pink Floyd和Magma提供,布景由《异形》设计师H.R·盖格以及法国漫画大师M?bius操刀的大型科幻巨制。而将这些艺术巨擘汇集一堂的,正是法籍智利导演阿列杨多·乔多洛夫斯基。
如果没有导演弗兰克·帕维奇在2013年拍摄的纪录片《乔多洛夫斯基的〈沙丘〉》,我们可能仍停留在1970年《鼹鼠》与1973年《圣山》这两部电影的传奇之上。对于那些对另类电影感兴趣的人来说,哪怕没有看过这两部影片,他们也大概听说过它们的神话。比如,《鼹鼠》曾在纽约的午夜场放映时引起了约翰·列侬的兴趣,列侬说服了披头士的苹果唱片公司总裁艾伦·克莱因在美国正式发行此片,并为乔多洛夫斯基投资了一百万美元,拍出了后来成为经典的《圣山》。
随后,克莱因要求乔多洛夫斯基拍摄《O娘的故事》,一部虐恋题材的经典电影。然而,因乔多洛夫斯基信奉女性主义,并拒绝了这一提议,最终逃离美国。克莱因愤而将《鼹鼠》和《圣山》两部作品“封存”了三十年。
这两部影片,尤其是《圣山》,代表了60至70年代美国迷幻文化的典型,充满了离经叛道的超现实影像与粗犷强烈的质感。像许多异色电影一样,它们更注重身体性的冲击,而非智性思考。这是一个所有艺术家都在服用LSD的年代,而LSD文化的核心理念便是“人脑已不够用了”。
《圣山》充满天马行空的创意,但回顾今天,它更像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而《乔多洛夫斯基的〈沙丘〉》却让我们认识到,乔多洛夫斯基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如果《沙丘》能够如期拍摄,《鼹鼠》和《圣山》便成了艺术家顶峰之作的实验阶段。
乔多洛夫斯基毫无疑问带着宗教般的狂热在筹备《沙丘》。他曾对只顾吃汉堡的Pink Floyd成员大发雷霆,指责他们无法识别自己为电影配乐提供的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机会;他甚至为了让达利参演电影,追着这位超现实主义大师跑遍了三个国家。他就像史蒂夫·乔布斯那样,拥有自己的“现实扭曲力场”,但不同的是,《沙丘》这部他心中的全盛之作,最终因各种原因未能完成。
假如你是好莱坞的高层,当一个预算只有100万美元的智利导演提出要拍摄一部14小时的科幻电影时,你敢批准吗?在1970年代的好莱坞,几乎没有人敢做出肯定的答复。
我是在纽约的FilmForum艺术影院看到《乔多洛夫斯基的〈沙丘〉》这部纪录片的。影片的主要内容是对80多岁高龄的乔多洛夫斯基及《沙丘》主创的访谈,并辅以大量当年筹备过程中的画稿与素材。乔多洛夫斯基的浓重口音让导演不得不加上字幕,但这反而与他充满热情的表述方式相得益彰。在讲述他早期作品《凡多与丽丝》在墨西哥的审查经历时,他激动地表示:“在墨西哥,年轻导演必须得到老导演工会的批准才能拍片,我简直不敢相信!做艺术还需要批准?艺术家应该自由!我就是要拍我的电影!”
影片中不断出现这样的发言,令人捧腹大笑。无论你是否是乔多洛夫斯基的影迷,或是事前了解过他的一些资料,观影的过程总会让你感到意外的轻松与愉快。毕竟,乔多洛夫斯基就是那个会在《凡多与丽丝》中借位让猪拉出来的导演。
尽管《沙丘》没有拍成,但从纪录片中不难看出,乔多洛夫斯基的艺术观念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依旧是那个对细节控制严苛的导演,但他也学会了信任他人,允许合作的自由。正如他与达利、威尔斯、贾格尔、Pink Floyd、Magma、盖格和M?bius等艺术家合作时,必须允许他们的创意自由发挥。
正如乔多洛夫斯基所说,“好莱坞在使用我的团队”。尽管《沙丘》未能实现,但它的精神已渗透到后来的电影创作中。纪录片导演帕维奇通过对比《沙丘》画稿与盖格设计的布景,发现它们与后来的经典作品如《星球大战》、《异形》、《夺宝奇兵》甚至《普罗米修斯》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
历史无法假设,但如果《沙丘》能够在70年代拍成,或许它才是定义那个年代科幻流行文化的作品,而非《星球大战》。历史的轨迹无法重写,但我们仍能从这段未完成的电影历史中,看到乔多洛夫斯基精神的深远影响。
虽然《沙丘》未曾拍成,乔多洛夫斯基与M?bius依然将其理念和概念在漫画《The Incal》中得到了出色呈现。对于那些不愿被束缚的创作者来说,也许漫画,正比电影更能容纳他们的自由。
身为迷幻年代的产物,乔多洛夫斯基今天可能会被视作疯狂的神棍。他对炼金术、塔罗牌、禅宗与萨满教的兴趣,令他成为一个跨学科的艺术家:他写书、出黑胶唱片、做戏剧、玩行为艺术、拍电影、创作漫画,样样精通。
这一切应当放在1960、70年代美国的反文化运动背景下来看。如果说那一时期的反文化运动是一场火山爆发,那么它的碎片与余烬则扩散到了全球。自60年代起,美国艺术家们纷纷到印度、印度尼西亚、日本等地取经,吸收各种文化与哲学思潮。乔多洛夫斯基正是那时潮流的先锋,他的跨界创作理念也为后来的全球文化塑造了独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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